我一直想写普通人的故事。汪曾祺先生称之为“现实主义”。但写普通人故事要有素材。怎么收集素材呢？聊天应该是个不错的方式。
坐出租车的时候，我特别喜欢和司机聊天。几乎每一个司机都很健谈。出租车并不宽敞的空间，让司机与乘客的关系变得有些特别，开车又是件枯燥的事情，换了是我，也会乐意与一位话痨乘客聊聊。
今天的故事，源自去年11月，我去北京出差时，与一位北京司机的谈话。
（此时车子停着，在等红灯。车旁，大约有4、5个人在车流中穿梭，兜售乌龟。每个人手里的乌龟都足有脸盆那么大，被绳子五花大绑着，一动不动。）
我：师傅，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人在卖乌龟？
司机：卖给别人吃呗！
我：啊？吃？真有人会买吗？
司机：会啊！这样一只最起码20斤，能卖好几千呢。
我：好几千……这乌龟看着也没啥特别啊，为什么要卖那么贵？
司机：骗人的呗！一般都会忽悠你说，这是从某个工地上挖出来的，长那么大，肯定得百八十年了，吃了特补！
我：那这龟真能吃吗？
司机：吃是可以吃的。这种龟叫鳄龟，人工饲养，一般卖去广东比较多。这些人是拿肉龟当神龟在卖。鳄龟可凶了！但这么吊着，可怜！
我：师傅您心肠倒是挺软的……
司机：咳，动物都可怜！
我：您家养动物吗？
司机：养啊，以前我们家养过乌龟。是那种小乌龟。那乌龟虽然爬得慢，但经常会爬出来，爬不见了。那都是我小时侯的事儿了。记得某年冬天，这乌龟突然不见了，我们找遍了家里都找不到。后来你猜在哪儿发现的？
我：在哪儿呀？
司机：过了大半年，在我们家衣柜里找到的。它被压在一堆衣服下面，不能动弹，就这么死了。
我：哎哟，作孽啊！
司机：我还养过狗。养过一只比熊，后来走丢了，心疼啊！
我：啊怎么会走丢的呢？
司机：我们家遛狗不怎么栓绳子，有一回我不在家，我儿子媳妇去遛的，结果一溜就给弄丢了。我那个着急啊！到处贴寻狗启示找这狗。
我：后来呢？
司机：后来真有人给我打电话！但这人也怪，和我说狗送给他一个朋友了！你说这人有意思吗？你送都送了，还给我打电话？我不知道也就罢了，知道了多糟心啊！
我：那您没上门去给要回来？
司机：去要啦！一开始电话里和我说，他去问问看那个朋友，看还能不能给要回来。结果等了将近1个月都没动静。我忍不住了，就带了好多礼物上门去。但那人就各种搪塞啊、推脱啊，一会儿说自己忙，一会儿说他朋友出差去了……结果这狗还是没要回来。
我：哎呀真可惜啊！
司机：是啊！再后来我想啊，这狗不能养啊，有了感情，又要不回来，多伤心啊！但巧了，没过多久我又捡到只狗，是只银狐。那个时候啊我在做生意、开饭馆。有一天，我看见一只狗坐我饭馆儿门口，一看就是家养犬，不像流浪狗，我纳闷啊，心想也不知是谁家给走丢的。于是就栓了个绳子绑在门口的凳子上，想着等个几天，看看有没有人上门来找。但一直也没人来，我就自个儿养着了。
我：哇真是有缘分呢！那这狗现在还养着吧？
司机：没了，死了。
我：啊，怎么会死了呢？
司机：后来我吸取第一条狗的教训，给它栓了绳子，但有一回偏偏绳子没拉住，这狗一下子蹿出去，被车给撞了……
我：天啊，真可怜！
司机：被那么撞了一下，这狗乍一看没啥，还慢悠悠地跑回来，但我就眼看着这狗停在街边的草丛里，整个身子一点点、一点点地倒下去……就这么没了。这之后，我的饭馆儿生意也渐渐不好了。再后来，我就把馆子给关了。这动物啊，还是不要随便养的好。一来，养久了，通人性；二来，和人的运势多少有些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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